看得见的台湾 · 003 · 鹿港小镇

“小姐！小姐！醒一醒啦！”

“到站啦！你们要下车了！”

……

我和搭档小牙签被强行推醒，睁开眼还有点迷糊。往窗外看，应该是在停车场，再看车里，只剩我们两个和司机。

司机满脸掩盖不住的笑意，大概是觉得我们很搞笑：“你们要去哪里啊？这边是终点站喽。”

我伸出手指捅捅小牙签，要她回答，旅行途中，她向来负责导航、问路的工作。

正在闹起床气的小牙签语气不是很好：“鹿港啊，这里不是鹿港吗？”

“当然不是，你们坐过站啦。”司机还在笑，“怎么这么早出来玩？很辛苦哦。”

“啊？！坐过站了？”小牙签终于清醒，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。

“没关系，这里离鹿港很近了，我告诉你们怎么走。”好脾气的巴士司机把我们带到停车场门口，指了一条听起来很复杂的路线。

“出来玩也要注意休息啦！”走出很远，还听到司机在身后大声叮嘱。

来鹿港是因为在某本旅行杂志上看到过一段描写鹿港的句子：“港口帆樯林立，白帆轻驱海风，人皆轻衣瘦马......”读起来很带感。也因为对这两个字实在太熟悉。听了那么多年罗大佑的歌，在公司附近那家叫鹿港小镇的台湾茶餐厅吃了那么多顿饭，所以，我真的很想看看，鹿港小镇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。

第一印象竟然是肉包子很好吃，因为还没吃早饭，我们在一家叫“阿振肉包”的店里买了两只肉包子，一路走来一路啃。包子馅大，包子皮有淡淡的甜味和奶香，肉味和甜味碰撞在一起，竟然中和成了一种很棒的味道。

鹿港的街巷很冷清。一开始，我们以为是小镇人少，时间太早。然后到了天后宫门前，看着鼎盛的香火，才明白：人，都在这里。

鹿港，大概是我三次赴台去过的所有城镇里，寺庙最密集的地方。三步一妈祖，五步一关公，十步以内见观音。

而罗大佑歌里唱的妈祖庙，就是位于中山路上的天后宫。

天后宫建于清初。当时康熙要收复台湾，派施琅出兵。可是赴台渡海对于擅长陆战的清兵很具有挑战性，于是施琅就跑去福建的平海天后宫，把那里的妈祖神像请到了军舰上以求庇护。

最后成功收复台湾，施琅将军真心实意感谢妈祖显灵，保佑清兵顺利渡海，于是请旨兴建妈祖庙，将随船护佑清兵的妈祖供奉在天后宫。

至于妈祖她老人家的真身，据说是生自福建莆田的一名林姓女子。生前济世救人，升天之后又常常在海上显灵，救助遭遇风暴的船只渔民。于是福建沿海一带的人都对她感恩戴德，建庙供奉。历代皇帝也对妈祖一路加封，最后康熙时封到了“天后”。

所以如今遍布全台的妈祖庙，很多都叫天后宫。当然，妈祖以前护海，现在人们拜妈祖，大概是希望她什么都护一护吧。

我和小牙签都不是宗教信徒，但是住在台中的那家民宿老板强烈推荐我们去天后宫求签：“求签很灵哦，你们可以求姻缘呐。我每年都会去啦，那个解签的说的也都很准。”

果然，我们一人求了一支上上签，签文说的都是让人身心愉悦的好话。好话，当然谁都爱听也爱信，信了就是准的。

镇上几乎没什么游客，我们毫无规律的四处乱逛。

进去城隍庙，城隍爷居然还被封了爵位，忠佑侯的匾额高悬。

又走进一座叫永安宫的庙，看起来像是求功名的地方，可是供奉香火的台子上写着薛府王爷四个金字，更像家祠。

最后走累了，正好经过南靖宫，门口两排长凳，我和小牙签各坐一边，香客们出来进去，看我们像两个门房儿似的坐在那儿，脸上都带着迷惑不解和莫名其妙的神情。

鹿港的庙实在太多，一间间的去看，很难走完。我把小牙签从南靖宫的椅子上拽起来，决定先去祭一下五脏庙。

吃午饭的餐馆叫童年往事，主打怀旧路线。店堂里只有我们一桌食客，老板做好饭菜端上来，连账单一并奉上说：“不好意思，我有事要出去，你们吃好就把钱放在前面吧台上好了，还有哦，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。谢谢啦。”

小牙签提了一个很傻的问题：“再有客人进来，我们用帮你招呼吗？”

我和老板听到后同时一愣，然后老板说：“不用啦，你就告诉他们，我们暂时不营业就好了。”

真是一位心很大的老板。

吃饱喝足，我们去摸乳巷测量身材。

为什么叫摸乳巷呢，因为巷子太窄了，假如一男一女狭路相逢，好巧不巧那个男的如果是个色狼，肯定要趁机揩油，于是摸乳巷由此得名。听着是不是感觉非常的标题党？

走出摸乳巷，在拐角处被一个一脸高深莫测的算卦先生拦住去路：“小姐，我看你面相很好，但是今年必有大灾哦。”

坦白说，我当时听了有点儿傻眼，倒不是迷信，主要是突然听到人家说我有大灾，内心感到很惊悚。

算命先生看出了我的迟疑，一把抓过我的右手，说：“来，让我给你看一看怎么化解。”

这个时候，小牙签突然发力，把我拽到身后，开始怼算命先生：“面相好不是应该逢凶化吉吗？印堂发黑才必有大灾呢。你到底是不是专业的？”说完就拉着我扬长而去。

我回头看了一眼算命先生，感觉他受到了巨大打击。

在鹿港的最后一站，是龙山寺。台湾两座龙山寺，一座在台北艋舺，一座就在彰化鹿港。

不信神佛的两个人欣赏完雕刻精美的龙柱和寺里的壁画，就钻到大树底下乘凉去了。远处一队国小学生正在听老师讲历史，身边同样在纳凉的老人们操着明显不是台湾腔的方言在聊天；我感叹着凉风佛面好舒服；小牙签琢磨着晚上吃什么好。

突然，一个老人走到我面前，用带着很浓口音的普通话问：“你们是哪里人？”

“北京。”

“北京啊，我去过北京。”老人很兴奋，“以前还叫北平的时候，我爸爸带我去过的。”

“您是什么时候来台湾的？”我问他。

“48年，全家一起来的，只有我大姐留在家乡了，那时候她已经嫁人了，所以没办法跟我们一起走。”

“那您没有回家探亲吗？”小牙签问。

“回去过呀，2004年回去过。可是我的大姐已经不在了，其他的亲人一个也不认识。唉，家乡变了，变化太大了。”老人说着，有点悲伤。

面对突然变得伤感的气氛，作为陌生人，我们不知道再继续说些什么好。

关于那段历史和政治分歧，这个湖南老人是经历者和承担者，而出生在几十年之后的我们，至多只能算是旁观者。当然，就算是旁观者，处于不同的立场上，我们和他们也存在着历史和政治的隔阂，但是我又觉得，人性和人的情感是应该在这之上的。比如骨肉分离，任何人经历起来都是痛的。

还好，有点儿尴尬的沉默被另外一个加入进来的老爷爷给打破了，他拍拍还在叹气的老伙伴的肩膀，笑眯眯的问我们：“有没有去看九曲巷？”

“看了，可是并没有9道弯啊。”鹿港有一条叫九曲巷的巷子，因为有很多弯而得名，事实上，鹿港的大部分巷子，都是弯弯曲曲倾斜着的。

“知道曲巷冬晴吗？”

我和小牙签摇头表示不知。

看我们不知道，老人很开心，不等问就开始公布答案：“这个镇上到了冬天风很大，叫九降风，可以把小孩子吹跑。所以就把巷子斜着建，建的很曲折，风刮进来，在每个过弯的地方都被挡掉一部分，最后风力就会减弱嘛。所以冬天走进巷子里就感觉没有那么冷，就是曲巷冬晴的意思啦。”

那天，坐在龙山寺的大树下，我们收获了不少关于鹿港的故事。直到一个老奶奶来捉老伴儿回家，才惊觉已经傍晚了。

回台中的车上，又遇到早上的客车司机。

“不要又睡过头哦。”他笑眯眯的叮嘱我们。

⊹ 路书 ⊹

>> 到达方式

一般都是从台中前往鹿港，先要做台铁到彰化，然后搭彰化客运到鹿港。

>> 打卡推荐

1、天后宫：在我去过的台湾所有的寺庙里，除了台北龙山寺之外，鹿港天后宫是香火最旺的一间了。所以就算不想看施琅请来的“湄洲妈”因为香火旺盛而被熏成了“黑面妈”的惨状，去切身感受一下台湾的妈祖文化也是不错的。

2、龙山寺：一级古迹，历史悠久，除了这些官方标签之外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龙山寺精美绝伦的雕刻工艺，比如门口的木质龙柱，饱受岁月侵蚀但依然繁复绚丽的藻井，已经斑驳的壁画。

3、南靖宫：南靖宫很小，在鹿港的寺庙里大概也算不上很有名气，之所以要提一下，是因为我觉得那里面藏着不少故事。当时为了歇脚，我和小牙签走进南靖宫，然后就被里面的四处高悬的匾额和对联吸引住了，一块块匾额一张张对联读下来，感觉好像是在讲一个关于忠义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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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 |猫左先生

文章配图 |猫左先生拍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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